浮生清梦

【萨莫萨】死亡预感(3)

鉴于几个巧合的时间,我试图给莫扎特的死亡编造出一个戏剧性的解释。当然,纯属虚构。

                                                       1791年11月25日

康丝坦斯感觉到了某种不妙。

这个时代,发烧感冒的确会致命,但绝不是像莫扎特那种。

他常常不配合治疗,急速消瘦,每天心心念念那个该下地狱的安魂曲。

每次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就怀抱着某种奇怪的阴郁和亢奋奋笔疾书或者让绪斯迈尔记下谱子配器或者其他思路。

这不对。

无论是阴郁还是亢奋都很不莫扎特。

莫扎特的负面情绪很少,即使有,也很浅薄。他当然会痛苦,但是他痛苦的方式和标准与常人不同。他一直保持着一种轻松的生活状态,仿佛什么最后都可以付之一笑。

这种长期、持续的阴郁,古怪的亢奋,让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

为了他不知道是诅咒还是恩赐的音乐天赋,继对感情的轻忽怠慢后,这个家伙终于对自己的性命下手了。

“您还记得您是位教徒吗?”康斯坦斯坐在床边,既愤怒又无奈——她从来拿他没有办法。

“是的,我记得。”莫扎特似乎从恍惚间回过一点神来。

“您这是在自杀,沃尔夫冈。究竟是什么在吸引您这样罔顾生命,罔顾教义?”

“啊,我并没有在自杀。”莫扎特过分消瘦的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笑来,那笑容的色彩让他看起来又是以前那个样子了。

我正在追逐音乐,而音乐也在追逐我,我只是停不下来。您知道,我一直想要将一些深沉且沉重的感情融入音乐,但是我本身并不擅长长期拥有这种感情。但是当死神临近时,我可以感受得到那种感觉——他的脚步声可真迷人啊。”他既阴郁又轻快地说,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潦草地在纸上写下了流畅的旋律。

“宗教拥有太多感情本来就接近亵渎!”康斯坦斯几乎是嘲讽了,“您做您神赐的音乐天使还不够吗?”

莫扎特忽然爆发了一阵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神赐?音乐天使?亲爱的康斯坦斯,您真是说对啦。所以现在上帝要我回去啦。”

他虚弱又傲慢:“在我的音乐领域里他们没什么能超越我的了,我如果再不给他们一些情感上的启发,未来音乐还有什么能听的?”

“哈!这对擅长欣赏音乐的人来说是怎样的灾难啊!

这个古怪的天才慢慢地收了笑声,几近昏迷的睡眠再次攥住了他。

康斯坦斯回过身来,向着另一个方向:“您听清楚了?”

“是的,夫人。”黑色礼服的宫廷乐长微微鞠躬,回答道。

“显然,并不是死神在追逐他,而是他在追逐死神。”她恼火地做了一个手势,“而您,另一个伟大的音乐家,想来是认同他奇怪的浪漫情怀啦?”

“不,显然我的天赋还没有出色到认同这种做法——即使能够理解。”他看起来冷静而克制,但是语气却比她还要古怪。

“整个维也纳只有您让他吃过亏,我虽然搞不明白您和他的关系究竟算不算好,但是我相信您绝对不会希望他就这样把自己弄死。”康斯坦斯上前两步,“看在神的份上,请帮帮忙,我是搞不定他的固执啦。”

萨列里犹豫不决地握住她伸出来的手,低声回答:“我会的。”


                                                     1791年11月30日    

(如果我愿意承认的话,还有5天莫扎特就将陷入永恒的沉睡)

维也纳知道了他们的音乐天才正在生病。

几乎每个人都会殷勤询问,关切打探着天才的命运。无论他们之前对他推崇备至或是不屑一顾,他生了很久的病并且医生拿他毫无办法的消息传出后,他们全成了音乐家真诚的朋友。如果一场聚会竟然没有问候到莫扎特,那毫无疑问是一个没有文化修养的地方。

“天呐,这真是可怕的消息。他是那么才华横溢!”

“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我还想向他约稿呢!”

“我已经把约稿信发给他了,天呐,真希望他平安无事。”

“萨列里大师,您去看过他吗?”

文雅的贵人们殷切地看向宫廷乐长,好像他们真的关心一样。

萨列里客气又疏离:“我问候过莫扎特夫人,她表示谢绝拜访。”

“啊,这样啊。”

他们满足了好奇心,又开始轻声交谈起来。

萨列里悄无声息地离开这群人,去阳台透透气。

罗森伯格在那。

“您好像不太高兴?”这个过分关注自己的容貌,以至于把脸涂的太白的家伙问道。

“啊,您当然不高兴,全维也纳都在讨论那个莫扎特,连陛下也问过他好几次了!”他自问自答愤愤不平地说,“要我说,他只是生个病而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谁一年到头不生病呢?他们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太小题大做了!”

啊,整个维也纳只有您认为他只是普通地生个病并且会好起来吧。

萨列里忽然有点想笑。

所以他笑了。

“不,亲爱的罗森伯格,我并不关注这个事情。那个天才与我无关。”

“啊,这倒是的,整个维也纳都知道您与他关系一般。”罗森伯格回答,“所以您为什么感到不快?”

“我正为您而感到担忧。”萨列里轻声说,“我听说陛下打算在明年为约瑟夫陛下举行大型追思弥撒。他正要求新的弥撒曲。”

沉默了一会儿,罗森伯格道:“看起来陛下很关怀他的兄弟。尼德兰那些地方要倒霉了。”

“我们都清楚约瑟夫陛下的失利有谁的功劳,而其中哪部分导致了他的死亡。”萨列里悄声回答。“我们现任陛下对亲情过分重视了。据说他为了自己做王后的妹妹,正打算和普鲁士一起武力干涉法国。”

“为了他那个宣言不愿意分享一丁点儿王室权力的妹妹,他真的要我们出战?”罗森伯格吸气,愤怒开始冲向他的大脑。

“看来他在王室权力上有自己的主张,罗森伯格。”

“英国一百年前就立宪了!”罗森伯格忍不住冲口而出。

“噤声!”萨列里赶忙说。

于是他们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到里面大厅里有人大声说:“我敢担保这绝对是一场阴谋!说不定,这会是一场谋杀!”

好像有人真的会将阴谋做的如同公之于众一样。

罗森伯格冷静了一些,若有所思地说:“多谢您告诉我,萨列里大师。我告诉其他人时绝不会提您的名字。总之,会有办法的,如果没有的话——”

罗森伯格住了嘴,可他的表情表明了这件事绝不算完。

萨列里凝视着他,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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